“中原文化宫”“华龙商业大厦”“通信大楼”“天然气管理中心”“三合集团”“中原油田职工总医院”“龙城购物中心”“台前一中”“范县一中”“范县汽车站”“东方商业大厦”,通过中原油田及濮阳市各县区一些部门和单位匾额上那遒劲、雄浑、大气磅礴的颜体字,仝相和这个名字越来越频繁地进入了濮阳市普通人的眼中。
当然,仝相和的知名并非只是因了这些题字,主要的,还是因了他深厚的书法造诣。
仝相和,是中原油田书法协会主席,但作为油田的著名书法家,他的名字并非只在油田叫响。刚见他时,笔者向他索取了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印着一大串职衔: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书画师,中国石化书协副主席,河南省书法家协会理事,河南省书协学术委员,中原油田书画院院长,濮阳市政协委员……这不是一种炫耀,笔者与仝老相交多年,知他为人厚道实在,谦逊儒雅,不会流俗到以这些虚名骄人的。这些年里,我也只知他是油田的一个书法名人,并不知他头上还有这么多顶帽子。不过,在我看来,这些职衔后面隐藏的倒是他几十年翰墨生涯的勤勉。
仝相和1946年出生于范县仝庄,当时,范县还归山东管辖。仝庄村子不大,二百来口人,解放战争时期,曾是我军生产军服、药品的一个重要后勤部门的所在地,我军将领杨得志、杨勇曾在这里设立司令部,回民支队的支队长马本斋曾在这个村养病,最后病逝在这里。
那时的仝相和家,家道还算殷实,有四十亩地,爷爷念过私塾,是个老郎中,自己在古云镇上开了一个诊所,这在当时的村里也算是沾点书香气的家庭。仝相和三四岁时,爷爷就已开始让他认贴在门边的春联,“庆祝元旦”四个字是仝相和最早认识的字。五六岁时,看到村里有老先生写春联,仝相和就主动跑到人家家里帮着扯对联,看写字,老先生们常夸这孩子有眼色,写完了春联,会把剩下的一些红纸边角料送给他。仝相和得了这些红纸片,喜不自禁,就学着裁成对联的样子,在上面写字。虽然那时认字不多,但从这种涂鸦中,仝相和体验到了莫大的乐趣。上小学后,认识的字多了,仝相和对对联书法的兴趣越发浓厚。春节后,他和哥哥去看望在镇上住的爷爷,哥哥用独轮车推着柴禾、米、面、肉、菜,他牵着绳子在前面拉,路上要过五六个村子,每到一个村子,他总要瞅人家门上贴的春联,常常把车子拉偏了,为此,没少受哥哥的斥责。过了年走姥姥家,到家后,与众亲戚一一相见寒暄完,就到村子里到处转着看春联,常常看得入了迷,到了吃午饭时,姥姥、舅舅及表哥、表弟们死活都找不着他。
仝相和的父亲是一个种庄稼的好手,会赶大车,他不识字,但对文化人有一种天生的崇敬心理。在父亲眼里,文化人,就是农村那些能念唱本的,会说旱书的。冬天农闲时,他会跑到外村借来唱本,请来说旱书的,让他们吃住在自己家里,然后喊一帮老少爷们,到生产队的牲口棚里,生上火堆儿,请大家听书。在村里的牲口棚里,仝相和接触了《薛仁贵征东》、《绿牡丹》、《说岳全传》《三侠五义》、《小五义》这些在民间广为流传的通俗作品。仝相和至今还记得父亲从十几里外请来的一个远房亲戚,六十多岁,紫红脸膛,白胡子及脐,讲起旱书来,眉飞色舞,髯须飘动,声调抑扬顿挫,十分富有感染力。这些民俗文化,滋养了仝相和的心灵。
小学三年级开始写大仿,仝相和这才正儿八经地接触毛笔字,每到习字课,他常常为那些漂亮的点横撇捺所吸引,单纯一个“割脚刀”(捺)他能连着写上好几页纸。一年后,大体了解了字的结构,字也能写得比较像样了。那时学校常用蜡纸为学生刻复习题,有时老师忙,刻蜡纸的事就交给字写得比较好的学生代劳,仝相和成了老师的首选。到小学毕业时,仝相和已经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了。
高小毕业后,仝相和参加了中考,在二百多个考生中,以第二十八名的成绩被范县一中录取。入学后,他在学校的好几个地方发现了很美的毛笔字,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字是一个叫谢溪沾的老师写的,就主动上门求这位老师为他写了一本柳公权的《神策军碑》帖,日日临摹。当时的书法课老师是副校长王海若,王老师见仝相和写字勤奋,就让他当习字课代表,又把自己珍藏多年、轻易不肯示人的匣装欧体《九成宫》字帖借给仝相和临摹。这种信任,让仝相和大为感动,同时也激起了他更大的写字兴趣,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后,书法水平有了很大的长进,并为全班同学所认可。班里每有重大活动,如声援抗美援越写决心书、大标语,同学们都推荐仝相和捉笔。“仝相和的字写得好!”这种评价很快成了全校师生的共识。当时,范县城里的主要街道上有好几块黑板报由一中来办,其中一块交给了仝相和所在的年级,年级老师就把这块板报包给仝相和,每到星期六下午,别人去参加课外劳动,仝相和就搬上板凳、带上彩色粉笔到大街上办板报。虽然当时的内容多是抄写报纸上的文章,但这给了仝相和练字的机会,他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也乐此不疲。从初二到初三,他连着办了两年黑板报。这期间,仝相和看到马绍杰老师有一本王羲之的《十七帖》拓片,就借来临摹下来装订成册,从1964年到1968年,照着这个临摹本临了四年。
1966年6月,“文化大革命”开始,仝相和跟着一个叫李守泽的老师办了一张四开四版的《红联》报。李老师是一中教务处的文印员,上中学时曾从军济南,从事过测绘军事地图的工作,字写得特别好,他能用一只极普通的铁笔在蜡纸上刻出非常漂亮的大美术字。后来,李守泽老师因其他工作的需要退出了《红联》报编辑部,刻蜡纸的活就全交给了仝相和。为了把字写得更好,仝相和又开始习石印的《商务应用尺牍》,这个尺牍字体厚重、圆润、端方,有颜体味道,是过去的商人洽谈业务、写家信的一种范本,上面有正楷,有行草,书信格式很讲究。临这本字帖,对仝相和识草起了很大作用。其间,仝相和还从体育老师刘灿英(乒乓球世界冠军刘伟的父亲)处得到一本《汉字快写法》字帖,通过这本字帖,他进一步认识了草书汉字的各种变体。
同那个时代的热血青年一样,1966年秋,仝相和也加入到了“革命大串联”行列,从范县跑到济南,再到南京、上海、韶山、武汉、郑州,历时两个月。那时的中国,好像所有城市都被大字报覆盖了,每个城市里,充斥视野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大字报。每到一城市,同行的同学是看大字报的内容,仝相和是看字。在上海的一些大学,几个老教授写的大字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的既有传统功力,又有个人风格;有的如万岁枯藤,俊美、简约而有骨力;有的甜美、雅致,书卷气十足……简直是各个大学书法艺术的大展示。这让仝相和大饱眼福。在上海博物馆,仝相和为馆藏对联和草书长卷所折服,连数日带了纸笔到博物馆临摹。离开上海时,他已临摹了一大本。一路“串联”下来,好多东西丢失了,唯独这一大本临摹本,他一直带回了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仝相和不时拿出来揣摩,有不认识的字,就求教于时任一中教导主任的董鸣鸾老师。董老师是仝相和三姑夫的亲弟弟,国学根底深厚,对古代诗词曲赋很有研究。他编的一个现代剧《扒瓜园》曾在中南五省的文艺汇演中获一等奖,1965年春节,全国向各地推荐了十出现代剧,《扒瓜园》是其中之一。师从董老师,仝相和在书法和古文方面都受益良多。
“文化大革命”其实是革了文化的命。本来该1966年初中毕业的仝相和,到了1968年秋才拿到毕业证书。虽然这两年没学什么文化课,但让仝相和聊以自慰的是,他的书法学习一直没有间断。两年里,他写过的各种纸张就有好几地排车。毕业后,他先到县文化馆帮忙,跟着几个熟悉的老师如傅宝生、张辉、马跃华、张玉生诸位学画毛主席像,在那里,他学会了九宫格画像法。平时,老师画像扔掉的锡管油画颜料,他拿回家,用擀面杖将里面剩余的颜料擀出,自己在家学画。这期间,为了生计,他拉起地排车,到梁山石灰厂拉石灰,再到范县的大集上卖,一次拉一千多斤石灰,来回一趟五六天,拉一地排车石灰能挣二十来块钱。这时的仝相和已经是生产队的社员了,但当了社员的他却对劳累一天拿一毛二分钱的工分心怀不甘。他不想把自己热爱的书法荒废在田亩间,他要找一条既能养家糊口又能继续写字的路子。
特殊时代的人会有特殊的生存方式。1969年前后,中国北方的农村大兴建“忠”字台,每个台子上方都要画毛主席像,画像上方写“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两旁写“忠”字对联或毛主席诗句。这段时间,仝相和常常骑了辆自行车挨村转,看到哪个村有新建的“忠”字台,就联系画像事宜。在画像时村里会管饭,画好了也能挣十块八块的。1969年春,仝相和听说范县十字坡公路道班一幢三层楼的山墙上要画一幅高十米、宽六米的主席像,有几个画匠在投标,还没有谈妥。仝相和想到这是一个扩大自己知名度的好机会,便以稍低的价格争取到了画这幅像的资格。这幅主席像连同附近金堤河桥桥墩上的四幅小像,仝相和画了整整一个月,画完后挣了300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幅画像受到了范县书画艺术界的高度评价,画这幅像,也成了仝相和命运的一个转折点。此后,主动上门请他画主席像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年6月,范县县委决定仿效四川建的泥塑收租院,搞一个阶级教育泥塑展览。县文化馆的专职干部不够用,又从社会上招聘了两名临时工,其中之一就是仝相和。仝相和跟着大家到济南千佛山学习了半个月的泥塑技术。回到范县后,开始从事泥塑制作。泥塑的脚本是依照了范县陆集公社的大地主杨瘸子和濮城公社的大地主葛瞎子的事写的。那段时间里,仝相和白天搞泥塑,晚上就跟着文化馆的一个叫张从湘的干部学写颜体《多宝塔》。张老师人品好,又幽默,有一种知足常乐的心态,这种生活观也给仝相和很大的影响。泥塑做完后,县委又组织一批人到所辖的十一个公社里继续画毛主席像,在公社机关画了,再到公社所属的粮所、医院、供销社等单位画,前后画了大约一年。
1970年4月,河南省博物馆要组织一个批判长垣县大地主梁化芝跑马圈地的泥塑展览,向各县要懂泥塑技术的人,范县文化馆就推荐了仝相和。一个月后泥塑完成,长垣县文化馆又把仝相和他们请去,为长垣县复制了一套。接着,清丰县也请仝相和去做泥塑。在清丰期间,仝相和结识了这个县的文化馆馆长孙聚五先生。孙聚五的书法在豫北地区堪称一流,他的隶书和颜体楷书都写得很好,行草尤为闻名。仝相和在做泥塑之余,就到孙聚五的办公室学书法,得到了很好的指点,书法水平大有提高。
仝相和作为生活在一个特定时代的人,他的命运太多地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60年代末70年代初,中苏反目,中美敌对情绪强烈,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台湾声称要反攻大陆,毛泽东出于国家安全考虑,决定把东北和内蒙古的部分兵工厂迁到内地,名之曰“三线建设”。在这个大背景下,一个代号为“531”的国防工程在济源县的王屋山中上马。这项工程共从安阳和新乡地区召集了5万民工,仝相和也作为民工被征召到了那里。到达工地后,第七分部负责人发现仝相和字写得好,就把他留在了七分部宣传组,写标语,办壁报,给广播站撰稿。仝相和难得的书法绘画水平和踏实、勤奋的工作作风给指挥部机关人员留下了深刻印象。1972年元月,总指挥部从5万民工中选出了50人,把他们转成了正式工人,仝相和的名字荣列其中。转正后的仝相和调整了自己的努力方向,开始给《531战报》投稿,他写的批判文章和读毛泽东著作的心得体会,是用稿率最高的。“531工程”建在大山中,这个地方非常闭塞,文化生活更是贫乏,吃了晚饭,仝相和出去散步一会儿,就回到房间练书法,常常一写就到深夜一两点,每天晚上,地上都会留下写过字的半尺厚的旧报纸。这种生活他一直坚持到80年代。
仝相和是1970年元月结婚的,八年里,他有了三个孩子。土地承包后,他家分了十亩地,这些地都在黄河滞洪区,盐碱厉害,产量低。那时,他一个人的工资是三十八块两毛五,每月拿出十三块两毛五作生活费,另有五元给老人,剩下的二十块钱存起来。但一年下来,攒的二百来块钱还不够补贴家用的。他的老父亲都快八十岁了,还要用地排车拉石灰和煤挣钱补贴家用,这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生活的路总是逼出来的。仝相和回家过年探亲时发现,农村各家祖宗排位轴子有人写、画,但很少有人能为其配对联。看到了这个空当,每年早一点休探亲假,连着赶上十天集,在长街上摆一个写字摊儿,专门为人写额联、古诗文中堂、四条屏等等。从早上九点出摊儿,写到下午五六点钟,一天下来能挣50元左右。卖上十天字,挣的钱还妻子儿女一年欠下的粮食钱、医药钱等等还有余头儿。这期间,仝相和结识了一个道风仙骨的老者。这位老人名叫侯云峰,八十岁左右,高高的身材,白晰的脸庞,须发皆白,长相儒雅,家住范县县城南,原来是一个小学教师,1957年被错划成右派。此人学问好,并能欣赏书法作品。见仝相和在写一些传统楹联,他就在一旁叫好,并向前来买楹联的人解释上面的意思,同时教人向善,孝顺父母,和睦家庭,做好人,常常一陪仝相和就是一天。有这位老人在边上讲解内容之好、书法之妙,前来买字的人更多了,仝相和的收益也大大增加。收了摊儿,仝相和想给老人点补偿,老人坚辞不收,请他吃饭也婉拒。这位老人连着三四年在年关到来的时候陪着仝相和出摊儿,最后与仝相和成了忘年交。
书法写了二十多年,到底写得咋样了?仝相和心里没底。1980年冬,借着回家探亲的机会,仝相和到郑州拜访了时任河南省书法协会秘书的张海先生(张海现为中国书协副主席、学术委员会主任、评审委员会副主任,河南省文联主席,河南省书协主席,全国一流书法家),呈上了自己的习作。张海看后大加赞许,认为他走的路子是正确的。仝相和问他自己将来能不能写成气候,张海说了句话给了仝相和很大的信心:“火到猪头烂,继续努力吧。”在此后的四年时间里,仝相和在颜真卿的《麻姑仙坛记》和《东方朔画赞》两本字帖上下了苦功。
70年代中后期,由于中日邦交正常化、中美关系缓和,“531工程第七分部”改成了“531机械工业学校”,到了1978年,学校因地处大山太偏僻,不利发展,三千人大搬家迁往南阳市,工作单位离家又远了一倍这时,仝相和获悉他的家乡附近发现了大油田,正需人才,职工可以带家属,可以分房子,可以安排子女上学和工作,条件非常优惠,就联系调动,在1981年秋天调到了中原油田工会,任宣传干事。
张海说的也许是一种经验之谈,到了1983年、1984年,仝相和真把他的“猪头”煮到了一定的火候。这年11月,在河南省书法协会组织的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纪念活动中,仝相和的一幅楷书作品入选展览。他用小楷写的《河南日报》社论《一定要把中原油田建设好》以及郑板桥的联句“春雨长堤行麦垅,秋风古道问瓜田”,还有他自撰的赞颂刘伯承、蔡畅离任荐贤的对联“举贤心自乐,离位名益彰”都入选了河南书协举办的书展。1984年腊月,河南省书法协会举办了一次名闻全国的中原书法大赛,先在全省范围内征集书法力作,经评审获得参赛资格后,再邀请作者到郑州现场作书,进行复赛。当时仝相和送去的作品是时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的韶华来中原油田参观时写的一首水调歌头,仝相和用颜体写了四条屏送去,没多久就接到了参加复赛的通知。这是一次书法盛会,八百书家汇郑州,奋笔挥毫,各展才艺。仝相和年后正月十三去郑州,正月十四随八百书家到河南省人民会堂现场抽签参加比赛。他当时抽到的签是写郭沫若的半阙词,书写过程中他发挥得不错。这次比赛共评出一等奖十名,二等奖二十名,三等奖三十名,仝相和获得三等奖。奖次虽然不算高,但这次获奖对仝相和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这是他写字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得到来自官方专家们的肯定,这说明,他二十多年来走的路还是对的。此次获奖后,仝相和被河南省书法协会吸纳为会员,并参加了河南省书协主办的首届书法骨干学习班。这个学习班聘请中国书协副主席王学仲、吴文蜀,以及郑州大学中文系教授齐冲天、吕致远等人讲授古代书法文论。后来,这个学习班的学员都成了河南省书法理论研究和书法创作的主力。1985年,在河南省楷书展览中,其所书郑板桥诗“范县人民有古风,一团和霭又包容。老夫去后相思切,但愿人安与岁丰”,荣获二等奖。此后,仝相和更勤奋了,创作成就不断得到肯定。1987年冬,他专程到北京师范大学拜访中国书法协会主席启功先生,并呈上自己的习作。启功先生看了他写的颜体作品说:“路子正确,有功力。”对他的行草也给予了高度评价。但当仝相和拿出写的隶书请启功先生指点时,启功先生说:“对不起,我不懂隶书。看隶书请找刘炳森先生,他研究隶书。”这番话让仝相和十分感动:启功先生身为书界泰斗,但平易近人,并没有看不起石油工人。尤其是那种“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治学态度,给了仝相和很深的印象。在启功先生的介绍下,仝相和又登门拜访了时任中国书法协会常务理事的刘炳森先生,得到了刘先生的点拨。两人交谈后甚感投契,很快成了朋友。后来,仝相和多次上门求教,在刘炳森先生的指点下,仝相和的隶书有了很大的进步。这年元月,石油部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书法展览,在全国石油系统挑选了104幅书法作品,中原油田有22幅作品入选,仝相和的正、草、行、隶作品竟入选10幅。他的隶书中堂和一副隶书联“山静松声远,秋清泉气香”被评为三等奖。1998年,他的简牍条幅——杜甫诗《春夜喜雨》发表在《中国书法》杂志上。此后,他又有一幅作品在全国“神龙杯”书法大赛中被评为三等奖,作品被收藏,另有十多幅作品为海内外馆院收藏。
走到这里,仝相和的书法道路似乎已步入正途,好像只管走下去就是了。不料,到了1988年,他的书法创作陷入了困惑中:所有的欧、颜、柳、赵作品都进不了国家级书展。这些书展拒绝这些作品的理由是:欧、颜、柳、赵书法是浅层次的启蒙书法,登不了大雅之堂。仝相和蒙了: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传统书法,原来竟被看成是小儿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带着疑惑,他找到了河南省书协的王澄先生(现为中国书协理事、中青年书展评委会副主任、河南省书协副主席、著名书法家)求教。王澄也无良策,不过建议他改临陆机的尺牍《平复帖》。《平复帖》也是名帖。当代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在评价《平复帖》时有诗云:“翠墨黟然发古光,金题锦帜照琳琅。十年校遍流沙简,平复无惭署墨皇。”这个帖据称是“天下第一帖”,用秃笔硬毫写成,沉着,扎实,自然,是章草向今草过渡时期的作品,因为奇古难识,为多数人不敢临写。仝相和又慎重地征求了张海等人的意见,他们一致认为这条路子可走,仝相和便下了决心。写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发现了《平复帖》的苍劲、沉雄、自然、高古的意韵,使他爱不释手,越临写越感兴趣。在这个帖上,他下了大功夫。在开会或出差手头无帖时,他就背临此帖,寒暑无间。虽然临写《平复帖》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仝相和认为,这个帖还是有局限的:它只有八十来个字,只练好这个帖,在创作书法作品时难以成篇,他就找来与《平复帖》相近的一些名帖临习,如吴皇象的《急就章》,索靖的《月仪帖》,隋人的《出师颂》,王羲之的《十七帖》,孙过庭的《书谱序》,贺知章的《孝经》,于右任的《标准草书》等等,上追章草,下及今草,集古今草书于一体,博观约取。在学习和书写中,仝相和慢慢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到了1990年,中国书协和中央电视台联合举办了第二届书法电视大奖赛,从全国各地征稿两万余幅,评出了九十多幅获奖作品,仝相和的参赛作品荣获三等奖,这是他临《平复帖》以来取得的第一个成就。这次获奖,更加坚定了他临《平复帖》的信念,使他在后来的全国大型书展中屡有斩获:1993年,一幅《渴望》主题歌中堂入选第五届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并结集出版;1996年,所写司马光《真率铭》入选第六届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并结集出版;2000年,所写岳飞文《良马对》入选第八届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并结集出版;2002年,所写龚自珍《病梅馆记》条幅入选河南省庆祝党的十六大振兴中华书画展,荣获一等奖,另一幅作品入选全国首届职工艺术节书画作品展览,荣获三等奖,均结集出版。近几年来,他的书法作品先后在《中国书法》、《文艺报》、《书法导报》、《中国石油书法报》等多种专业报刊上发表。他的照片、简历和书法作品入了《中国书法名家辞典》、《中国当代书画家辞典》等十多部典集,并输入《当代艺术家电脑数据库》。2002年,河南省书法家协会编辑出版了《墨海弄潮百人集》,《仝相和书法作品集》为其中一本。这套《墨海弄潮百人集》被评为中国首届兰亭图书编辑出版奖,属全国获兰亭奖的六部书之一。
以仝相和的创作实力看,按说他还应该在省部级书展书赛中再获七八次金奖银奖的,但是,由于他多次担任河南省书法家协会的评审委员,又是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书法家协会的评审委员,所以,金、银奖的桂冠也就当然地与他无缘了。
除了钻研碑帖、进行书法创作外,仝相和还拿出精力研究书法理论。1987年,针对书法界有人提出的“心情不好时和在大庭广众面前写不出优秀书法作品”的理论,仝相和撰写了《也论书法表演》一文,认为书法创作和作者的性格有关,内向者当众写不出好作品,而外向者当众反而能写出好作品,写出或写不出好作品的关键是作者有没有实力,有实力者如王羲之,当众就写出了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颜真卿在心情悲愤的情况下一挥而就写成了被称为“天下第二行书”的《祭侄稿》。仝相和把这篇文章提交给河南省书协承办的中国书协书法新十年全国学术辩论会,这个学术会议本来只同意仝相和以列席代表的身份参加的,没想到省书协的一位干部周俊杰先生(现为中国书协理事、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河南省书法协会副主席、全国一流书法理论家和书法家,对仝相和的书法理论研究和创作影响良多),认真迅速地看了这篇论文后略改数句,高兴地说,这篇驳论文章写得很好,打印200份,让仝相和以正式代表的身份参加。这次大会交流的论文有二百多篇,但只有仝相和的这篇被中国书协的机关刊物《书法家通信》全文刊载。另外,这篇论文的刊用,引起了仝相和研究书法理论的极大兴趣。此后,他比较系统地阅读了《中国书法史》、《中国哲学史》、《中国美术史》,不断提高自己的理论素养,一篇又一篇论文杀青结集:1989年,《关于对馆阁体的反思》一文入选全国第三次书协讨论会,并在会上宣读,引起强烈反响,毁誉不一。馆阁体是明清以来五百多年间秀才考举人,举人考进士、探花、榜眼、状元,以及宫廷大臣、翰林学士所唯一通用的书法,其艺术价值和实用价值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然而,1989年前后,一些官方书法机构的领导人认为馆阁体根本就不是书法。于是,仝相和写了此文,驳斥了那种违反辩证法、否认历史事实的错误思潮,认为馆阁体是中国书坛百花苑中一朵相当漂亮的花,当今的书坛需要客观,需要宽容。此文后被收入《河南省书学论文选》(第一辑)。同年,他写的《微词瘦金体》一文在首届国际书法学术讨论会上宣读,《为卫铄鸣不平》一文在卫门书派学术讨论会上宣读,后结集出版。1991年,《<石门颂>艺术赏析》一文入选全国隶书学术讨论会;1998年,《师贤堂书法创作随想》一文入选全国书法创作研讨会;同年,《钻坚仰高 学楷正途——兼评当代流行书风》一文入选河南省2002年书学讨论会,并被收入《河南省书学论文选》(第二辑)。
“我是在好多前辈的指点下走到今天的。”回顾以往走过的书法创作道路,仝老心怀感念。以前辈为楷模,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经验和教训传授给了周围的书道同好。
现在,书法艺术,已经成了仝老生命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如今每天至少要写字五六个小时,节假日,则几乎全天泡在斋号为“师贤堂”的书斋里,以古今贤人为师,学其做人,悟其书艺精髓,乐此不疲。
对于一个书法家来说,五十六岁正当年。仝老说:“我不逛商场,不打扑克,不摸麻将,惟一的爱好就是写字,读书。以后,我更要静下心来,进一步提高自己的书法水平,争取活到一百岁,使书法水平再翻数番,以达到人书俱老的佳境,争取给后世留下一些公认的有个人风格而又站得住脚的理论和独树一帜的书法作品。”
仝老为人谦和,在中原油田和濮阳市书艺圈有很好的人缘。中原油田采油二厂作业二大队的副大队长胡渭清就给他写过一首《一剪梅——呈仝相和先生书法》:
墨海泛舟几许愁,
未老童心,
先老童头。
秉笔简帖苦搜求,
神韵参真,
义韵参幽。
绩获无亏作意游,
名满帝丘,
声誉中州。
劳来更晋仰重楼,
诗唱自由,
书写风流。
这首词,也许可作为对仝老书艺人生的一个很好的写照。
2002.10